骚客（5）

逍遥子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 骚客（5）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夏莲香是二宝的学生。二宝师范毕业之前，在夏莲香就读的中学实习了半年。那个时候，班上的同学都在忙着准备中考，唯独夏莲香在忙着做梦。夏莲香喜欢读书，读张爱玲，读琼瑶，读席慕蓉，读路遥，读汪国真，还读曹雪芹，读鲁迅，读托尔斯泰，读海明威。上课读，下课读，吃饭读，如厕读，夜以继日地读。读着读着，就做起文学梦来了。得知新来的老师在报纸上发表过诗歌，夏莲香激动起来，瞅着空子找二宝谈文学，谈写作。谈到后来，谈出感情了。二宝没谈过恋爱，就有些心动，却又忌惮翠花老子的两把砍刀，只得隐忍不发。实习结束，二宝卷起铺盖，怅然离去。夏莲香不明白二宝的苦衷，就恨，恨得牙根痒痒的。“刘二宝，你个王八蛋！”夏莲香咬着牙骂。骂完了就哭，哭完了就睡，睡完了就撕，把床头一大堆文学书撕了个精光，冷笑一声，出门打工去了。
       到了外面，夏莲香才明白打工不是文学，更不是爱情。打工是什么？一个字：苦。被文学和爱情滋润过的夏莲香是消受不起那份苦的，就忍不住嗟叹，叹时乖运蹇，叹红颜薄命。一位四川姐妹看在眼里了，把夏莲香拉到一边，跟她咬耳朵。“妹娃子细皮嫩肉嘞，楞个金贵，哈口气都掀得倒，凭啷个日这个霉哟！”四川姐妹做出很怜惜的样子，捏着夏莲香的手说，“一笑千金晓得不？妹娃子长得跟红苕花一样，你只要往台子上一戳，嘴角角往上一翘，保证你吃票子吃到惨！”沦落风尘，倚门卖笑，本是自古就有的事，夏莲香没想到自己竟会干起这门子勾当，把心一横，卖笑不卖身。老板娘不高兴了，亲自上阵，给夏莲香做示范。“有什么好顾虑的，看到了吧？把衣服脱了，把腿叉开，让那些臭男人忙活就是了。睡个觉么，就这么回事！男人们忙完了，大把大把的钞票像流水一样，哗啦啦地从他们的口袋里流到你的口袋里了。”老板娘扬起一沓绿花花的票子，开导说，“你的身体留给谁？不是留给贞洁的，贞洁算什么？一层膜罢了；不是留给爱情的，爱情算什么？几滴泪罢了。你谁都不用留，留给你自己好了。你消费它，享受它，是你自己的事，跟别人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。十八岁的姑娘一朵花，二十八岁的女人牛屎粑。抓紧时间吧，妹子，青春可是一眨眼就没了。”夏莲香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那一步的。她走得很艰难，像走在刀山上一样，往前一步，就是火海。跳吧！跳吧！她把眼睛一闭，跳下去了，再也不能回头了。夏莲香接的第一位客人是一个五十来往岁的台湾老板，秃顶，酒糟鼻，还是个矮矬子。“宝贝儿，头一次吧？”台湾老板用胖嘟嘟的手指托着夏莲香的下巴，说：“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。”夏莲香绷着嘴，身子瑟瑟发抖。台湾老板心里明白了，很兴奋，像头猪一样趴到夏莲香身上，又亲，又咬，又拱。夏莲香僵着身子，十根手指死死掐住床垫，一点一点往里抠。她的身体麻木了，坍塌了，一寸一寸坠进无底的深渊。什么都没有啊！什么都看不到啊！她绝望地闭上眼睛，却看见二宝的影子在天上飞。飞呀，飞呀，飞得很高，又很近，飞得很急，又很慢。飞来飞去，忽然飞到地上，把她一片片撕裂，撕碎。她感到一阵锥心的疼。“宝贝儿，杀了我吧！杀了我吧！”台湾老板忽然叫起来，叫得很痛苦，喉咙里呼哧呼哧的，像拉风箱一样，“我要死了，我要死了，要死咧！”要死的不是台湾老板，是夏莲香。她的心死了。台湾老板看到床单上洇湿的一朵桃红，很满意，把几张百元大钞摁在上面。“宝贝儿，跟我走吧，现在就走，不要让别的男人碰你了，我来养活你。”台湾老板像一位父亲，满脸都是怜爱，“你好好考虑考虑，半小时后给个准话，我在车上等你。”夏莲香一把抓起钞票，捏，使劲捏，像要把沾在上面的血捏掉一样。“刘二宝，日你奶奶的！”夏莲香的眼泪潮水一样涌出来。
       夏莲香走了。才坐了几天的台子，才被人睡过一次，就走了。姐妹们都很羡慕，感叹说：“还没成公交车，就直接成私家车了，莲香那丫头，命真好！”
       夏莲香的命的确好。台湾老板什么都由着她，什么都惯着她，什么都给了她。夏莲香很满足了。满足了一阵子，回头一看，开始恐慌了。女人么，到头来无非是相夫，教子。她相谁呢？教谁呢？她谁都没有。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，十年缘来缘尽。”台湾老板很大度，“回去吧，找个人过日子，把下半辈子过好。”夏莲香生出一阵感激，幽幽地说：“我记得你对我的好！”。
       回到老家，夏莲香收拾一下身心，开始谋划生计了。她手头里有钱，来得也容易，但在成家之前，她不能坐吃山空，她要把自己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嫁出去。夏莲香到县城转了一圈，相中了建设路一家半死不活的书店，跟书店老板讨价还价几回，盘了下来。夏莲香嘴巴甜，脑子活，又有文学素养做底子，书店很快就起死回生，越做越火了。生意火，应酬就多。应酬一多，圈子就大了，朋友就多了。
       “莲香人脉广，路子多，开个酒楼吧。我做司马郎，你做卓文君，当垆卖酒，保证火。”朋友们纷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。
       “好啊，开酒楼可不是一锤子买卖，图的是老主顾，盼的是回头客。”夏莲香敷衍说，“哥儿们姐儿们常照应哈，要不然妹妹可得喝西北风了。”夏莲香嘴上敷衍，心里打起算盘来了。她跑店址，跑资金，跑设计，跑工商，跑税务，跑卫生，跑上跑下，跑东跑西，跑了半年，香香酒楼跑出来了。

逍遥子

2014年最后一帖，诸位朋友多多指正！顺颂安琪！祝诸位羊年平安、幸福！

全食侠女

逍遥子 发表于 2015-2-15 18:34
2014年最后一帖，诸位朋友多多指正！顺颂安琪！祝诸位羊年平安、幸福！

好一起发嘛，害人找不到，只得断断续续的欣赏。

春江水

祝楼主新年快乐！

萧十一郎

相当地期待《骚客(6)》！

知食份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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足矣

欣赏，相当地期待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