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春江水 于 2014-4-3 10:06 编辑
大 老 俵
（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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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到了第二年正月，大姑准备了88个伴娘粑、88个寿桃粑，288个元宝，要按照乡下的规矩，给大老俵抓周。伴娘粑，形状像女人胸门口的一样，尖尖的带个顶子，用洋红和洋绿画几条弧线，顶子染成红色；寿桃粑，是用糯米粉揉成团子、按在粑盒子里、一个一个印出来的，花纹用红绿描着，像寿桃；元宝，和结婚喝的元宝枣子茶的元宝不一样，结婚喝的元宝枣子茶里的元宝是熟鸡子，这会做的元宝是米粑，蒸好了，在中间用黄麻花点上红色或者绿色的花瓣，真可谓“红配绿，看不足”，漂亮着不得了。远路的亲戚，头天就到了。初七早上，等亲戚六眷都到了，就给大老俵抓周。中间客厅里，香供桌上的祖宗牌位，红蜡烛照着金晃晃的，三根点着的香、整齐地插在香炉里，香案前，右边是摇窼，中间放着斗，斗里面放着一杆秤，和一把从树上采来的、用一长条红纸裹着的柏枝，左边放着一个条桌，上面放着钱、笔、稻穗、算盘等，在摇窼里放好伴娘粑、元宝，大姑的婆婆嘴里咕里咕噜地低声说着什么，把大老俵抱着，对摇窼拜了三拜，就算请了伴娘。最扣人心悬的时刻到了，大姑的婆婆抱着大老俵，让他趴在条桌上，叫他抓桌上的东西，大家的心都是悬着的，巴眼睛一望着。一岁的小毛尒，一会看看东西，一会看看奶奶，一会看看客人，手在桌子上扒着不歇，手伸到稻穗边，大家“嘶”的一声，吸了一口气，大老俵小手缩了回来，又慢慢地往算盘旁边抓……终于，抓到了笔，“周岁看八十”，大人们呼叫起来：“是个念书的料” ，“将来有出息” ……，似乎这一抓，真的决定了大老俵的命运似的。
那个年代，人们怕照相，说照相把人的魂摄进去了，所以照相的人，出奇的少。四爷不相信这个，专门请了照相的师傅，来给大老俵照相,大姑抱着大老俵坐着、大姑爷穿着长褂站在大姑的身后。照相的师傅，头蒙在一块黑布遮着、前面露出一个小玻璃镜子、下面三根棍子支着、和单挎烘炉差不多大的东西里，捣鼓了半天，才伸出头，右手拿起和那个黑布里面的东西连在一起的肉色皮球，左手举着一个银灰色的、和小葫芦瓢差不多大的东西，叫大姑大姑爷看着镜子，嘴里喊一、二、三，右手一捏皮球，左手上的东西立刻冒出一缕烟。
这一年春天，大姑坐着红顶花轿、带着大老俵，回了趟娘家，当新娘子坐轿子是常事，但坐轿子回娘家，还真比较少见。
一晃，大老俵到了穿鼻子的年龄，向来衣服干净整洁、头发一丝不乱、白面书生的大老俵，坐在鼻子拉糊、头发象乱鸡窝一样的孩子当中，总是显得那么清秀，那么出众。老师看着他，总会伸手摸摸他的头，拉到身边，亲亲他的脸，在班上，大老俵总会有个小花帽子戴戴，最小是组长，最大官至班长，时不时有同学追着喊“班长班长，屁股作痒”。最有趣味的，是在上三年级的时候，叫他当卫生委员，带其他年级的卫生委员，检查全学校学生的个人卫生情况。
胭脂畈小学，学校有两栋土木楼，靠山的一栋是教室和办公室，中间是操场，前面相对的一栋楼是教职工宿舍。学校当时有5个年级，100多个学生，每天对这么多学生进行个人卫生检查，可以说是一项不大好完成的任务，况且这时候，大老俵随父母搬到三爷在乡下做的那个房子里去住了，离学校有4、5里路。大老俵不敢耽误老师布置的事，总是早早地到校，在学校门口，和其他卫生委员站在学校大门两边，同学们零零星星地来到学校门口，抖抖衣服上的灰尘，摸摸两个红红的脸腮，一个个伸出小手……有时候，聚集到一块的时候，大家就排着队，缓慢地移进校门。大老俵是小头子，他往往总要把有些同学喊到跟前，仔细地看看他们的耳朵背后，这一看，总会有一些同学低着头不吭声，大老俵不骂、也不声张，大老俵在已经很不好意思的同学耳朵边悄悄地说：洗脸，要用潮手巾擦擦耳朵背后。直到同学连连点头，大老俵才让其离开。老师远远地望着这班小大人，不住的点头，也就是在这个阶段，学校的卫生、学生的个人卫生情况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私下里，老师问大老俵：怎么会想起查耳朵背后？大老俵地说：我洗脸的时候，我妈总会叫我洗耳朵背后，说那里最不容易洗得到！老师们相互对视一笑，知道大老俵人小鬼大，加上大老俵学习成绩优异、大老俵的长辈把老师当作人，老师们也就更加大老俵把当作人。
教室的前面是黑板，黑板是用许多块木板拼成的一个长方形，大概2米长，1.2米宽，一面涂上黑漆，放在一个H形的木架上，靠墙呈70到80度摆着。后面墙上，是一个用土红画的框，长方形，取名“学习园地”，平时贴的，除了报纸剪下来的东西，就是班上学生最好的作文、最漂亮的图画。大老俵的作文、图画，总会常常出现在红框框里，有时候还不止一篇或一幅，到了5年级，老师干脆把布置“学习园地”的事情交给大老俵等几个班委打理。大老俵当个事搞，总会隔段时间就找大姑要些洋红、洋绿，把其他同学写的作文配上图，把有的画涂上颜色，并在园地里增加了一个板块，把从大人那里拣大麦拣来的“打个妹子给你猜，双手扒不开”、“生的不能吃、熟的不能吃、边烧边吃”、“一字只四笔，无横无竖无勾笔，将军见了要下马，皇帝见了也作揖”等一些谜语贴上去，把“学习园地”办成了同学们心中最美丽的风景，惹得其他年级的老师都跑到5年级来看，其他年级的同学也经常挤在窗户上一饱眼福。
下课了，男生一般跑到操场上打铁子、滚铁环、砸鳖，女生就跑到操场边跳绳、踢毽子、跳房子，大老俵最喜欢打铁子、滚铁环。铁子，就是和洋豆干（豆腐块）差不多大小的铁块，中间有个圆孔，可以套在手上，玩的时候，用铁子的一个角，在地上画一个圆，取名为“窝”，在窝的前方画一道横在那里的直线，为“界”，年级越高，界画的越远。玩的人都站在窝那里，使劲把铁子抛向界，按照离界远近，确定开打的顺序，界内离界越近的越靠先，之后是过界的，过界离界越远的越靠后。打铁子的人，拿起自己的铁子，瞄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铁子，使劲砸上去，铁子象飞碟一样飞起来，飘向“窝”，只有象高尔夫球那样离洞近的时候，才能进窝，谁先进窝，谁就赢！大老俵赢的时候多，只要他赢了，旁边许多同学就帮着拍巴掌，操场上，那叫一个热闹。
老古话说“勤快勤快，有饭有菜，懒惰懒惰，受冻受饿”，散学回家，大老俵就帮着扫地，有一次散学迟了，回到家就吃晚饭了，吃过饭，大老俵拿起条把就扫地，大姑一把从他手里把条把夺下来：晚上扫地，没有盐吃。大老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傻傻地看着大姑，从这以后，就按照大姑的意思，晚上从来没有扫过地。
过完年，就要到衙前去上中学了，大老俵在寒假里，总会偷偷地和几个伙伴溜到学校去，在操场上打打铁子，在走廊里趴窗户上对教室里瞅瞅，象在找么东西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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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3-1 12:52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