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米庵的夏
本帖最后由 逍遥子 于 2015-6-9 17:56 编辑乌米庵的夏 大约是谷雨前后吧,春的演出来不及谢幕,夏就拽着淅淅沥沥的春雨的尾巴,悄然而至。天,还是灰蒙蒙的,地,还是湿漉漉的,人们慵懒地打着哈欠,不肯从昨日的春梦里走出来。然而,毕竟是夏天了。在男人们赤裸的臂膀上,在女人们婀娜摇曳的裙裾上,在孩子们允吸冰淇淋时的笑脸上,在大街小巷穿梭往来的花布伞上,到处都散发着夏的气息。不过城市里的夏终归单调了一些。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,意识里只有一个字:热!即便躲在凉风习习的冷气室里,一举首,一抬眼,毒花花的阳光像蛇一样吐着信子,从窗外直扑了进来。青草池塘,翠阴庭树,早被钢筋水泥吞噬了,溽热的夏夜,充盈耳际的是彻夜的喧嚣,是机器和汽车的肆意轰鸣。这样的情形,很容易叫人怀恋起乌米庵的夏,怀恋盘桓在心头的夏之韵。
乌米庵的夏啊,我有多久没有亲近过你了呢?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吧?这样想着的时候,就隐隐感觉到那怡人的清凉,像甘洌的山泉一样从百里开外的乌米庵流淌过来,淌进我的心田。
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。这深邃的意境搁在乌米庵身上,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。乌米庵有山,山在云雾缥缈中;乌米庵有寺,寺在翠竹掩映间。乌米庵当然还有桃花。何止是桃花呢?初夏时节,触目的尽是漫山的映山红,水粉的,鹅黄的,绛红的,还有白的,紫的,一朵朵簇拥成缤纷的海洋。蜿蜒崎岖的山道两旁,沿路都是叫不上名的野花,随手摘下一朵,放在鼻尖轻轻嗅一下,整个身心就醉了。最令人想念的,是寺庙门前的那棵栀子花,素净淡雅,在明晃晃的阳光里,绽放出圣洁的光辉。儿时上乌米庵,总忍不住光着脚丫,“噌噌”爬到栀子树上,捉知了,掏鸟窝。
倘在某个薄雾的清晨,或某个静谧的黄昏,不用刻意拾掇心情,只需缓步在曲径通幽的乌米庵山林,就能品味那清幽淡远的夏日韵致。彼时,霞光透过枝叶的缝隙,像揉碎了的金子一样撒下来,混合了草木和雨露,弥散出清新而独特的气息。山路上,常常遇见野兔惊觉地竖着耳朵,没等你走近,便“刺溜”一下钻进了草窠。松鼠也警惕地抖动着尾巴,“唰”地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,惊起了几只机警的宿鸟,“扑棱棱”地擦着密密匝匝的树叶,疾飞了出去。于是,山就沸腾了。曲曲折折地翻过几座山岭,绕过一道山梁,眼前豁然开朗起来—— 一块狭长的平地夹在两峰之间,仿佛是山峰裂开的一道口子。踏进去,氤氲的雾气在脚下徘徊,灰墙青瓦隐约在葱葱郁郁的树荫和竹影里,独有一角飞檐伸向天空。抬望眼,天蓝蓝的,云淡淡的,山青青的,远处的山腰上,几疏人影穿行在绿荫丛里,那是往来的香客吧。此时,如果不是寺庙的钟声提醒你,你一定会忘记此处是何处,今夕是何夕呢。
从山脚到山顶,一路所见的夏日风景,似乎在别的地方见过呢。在哪里见过呢?在唐诗里见过,在宋词里见过,在中国的水墨画里见过。
然而,最好的品味方式,是听。听杜鹃啼血吗?不!听知了没完没了的倾诉吗?也不!那该听什么呢?听黄鹂和画眉鸟在枝头问答,听蝈蝈和纺织娘在草丛里唱歌,听獐子和猪獾在灌林里悉索,听潺潺溪水在山涧奏着的袅袅琴音……听着听着,盎然的夏意就在不经意间将你的身心包裹了,你便会从心底发出感叹:这才是真正的夏啊!恍惚里,白花花的雨线忽然从对面的山尖上撵了下来,不过那也不打紧,不妨泰然走进肃穆沉寂的庵堂里,虔诚地站在莲花宝座跟前,瞻仰佛祖千年不变的尊容,聆听住持超然物外地吟诵梵经。屋檐下,骤雨打芭蕉,似珍珠洒落银盘;佛台上,木鱼声声,清脆幽远。此刻,时光已然静止,一切羁绊与自得,世俗与清高,悲与喜,得与失,全都归于一片淡泊的宁静和空明。
每次从乌米庵回来,你就会觉得这是一次多么有意义的行走啊,这样的光阴,是用金子镶起来的,这样的夏,是用翡翠缀起来的,怎么舍得浪费一丁点儿呢?
乌米庵的夏啊,叫我如何不想你呢?
乌米庵的夏啊,叫我如何不想你呢?:hy::hy: 有想去的冲动了。:顶: 是不是凉亭的乌米庵? 凉亭那儿节气是晚些,但不会晚许多吧,现在还有映山红? 楼主写得实在太好了,好文采。 :hy::hy::hy::hy::hy::hy::hy: 从山脚到山顶,一路所见的夏日风景,似乎在别的地方见过呢。在哪里见过呢?在唐诗里见过,在宋词里见过,在中国的水墨画里见过。 谁写的?文豪范儿啊! 好文,欣赏老朋友佳作,!:hy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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